###策问

制曰:朕寅绍丕基,于今十有六载。仰荷昊苍眷佑之隆,慈圣教育之笃。临政以来，夙夜兢兢，不敢暇逸。惟冀勤求治理，以绥我亿兆民。兹当临轩吁俊，用集嘉谟，尔多士其敬听之。

帝王心法治法,相为表里;典谟训诰,言之详矣。《大学》《中庸》,道法悉备。宋真德秀《大学衍义》,发明圣学渊源治道根柢。自序谓:《大学》一书为君天下者之律令格例。大旨安在?其于格致、诚正、修齐之要,推阐无遗,独不及治乎?明邱浚《大学衍义补》,辑古今大经大法,实治平之道。先之以审几微,能述其义否?所补治平之要,厥目有几?夏良胜《中庸衍义》,颇采邱浚之说,纲领条目,粲然具行,其于当时事局多所匡益。能胪举之欤?

东三省为国家根本重地,所谊究心。金上京会宁府,《通志》谓在宁古塔城西南。其说何本，果无误欤?唐《志》涑州在何地?后改为独奏州,其义何属?唐之率宾府所领何州?在今何地?金有苏冥水,明《一统志》有恤品河。其两地欤?《辽史·营卫志》五国部族,其故城有谓在乌苏里江口、松花江两岸者,有谓在宁古塔东者。孰是,黑龙江源发何处?辽之胪朐河,元之斡难河,是一是二,能详考之否?

天生庶物以养万民,而国之大用即于斯出。茶税之征起于唐代。其初税商钱在于何时?独开茶税在于何时?茶官之设在于何时?税茶之法其后增减若何?茶马之法亦始于唐,宋有茶马司专官,元明因之。宋之三税法、贴射法,何法为便?明之茶马司批验茶引,所设于何地?远番重茶以资其生,茶市之通,济及海外,能极言其利弊欤?

自古极盛之朝,莫不以边防为重。《诗》云:薄伐俨狁,至于大原。论者以为得中策。汉武帝北筑朔方,西戍乌垒,一时匈奴震慑,而中国亦为之虚耗。光武拒西域都护之请,徙幽、并边人于塞下。虽不劳中国以勤四夷，而未免示弱防边之道。果以何者为善?唐设安西、北庭四镇,得控制之宜否?夫古者防惟在陆,今者防兼在海。溟渤万里，处处可通，果于何处设守，始克收陆慑水栗之效欤?

夫典学以裕政原,固本以重疆索,理财以舒国用,设险以慎边防,胥制治保邦之要图也。多士稽古有年,先资拜献。其各陈谠论,毋隐,朕将亲览焉。

###对策

臣对:臣闻古帝王之御宇也,必先典学以慎修,辨方以正位,阜财以裕国,设险以绥边。是故执中出治伊耆上仪也,觐狱封山妫氏隆轨也,厚生正德安邑崇规也,通道来宾镐京茂矩也。三代而后，贤君令辟，史不绝书。而求其保民之本务，制治之远猷，亦莫不提要斟元。于《书》懔传心之训宅中图大,于《诗》歌正域之章利用懋迁,于《礼》重均财之掌畏威怀德,于《传》详固圉之文。凡夫模策二仪,甄陶万类,著之简编而为治法,布之区宇而为嘉猷者,胥是道也。钦惟皇帝陛下，遭昭彝宪，治协玑衡。固已一中建而圣学崇，九宇宏而邦本固,六府修而国用足,万邦正而百海宇安也已。乃者亲裁大政，弥切畴咨。期执两以用中，得抱一以为式。进臣等于廷，而策以懔危微、固防卫、权食货、示怀柔诸大政。臣之愚昧，何足以承大对而备咨询?顾当对扬伊始之时，正值特开恩榜之日。勖多士以各陈谠论，其何敢仍故习摭浮辞乎?

伏读制策有曰:帝王心法、治法相为表里,而因求昔圣微言,往哲绪论。此诚正位凝命之大原也。臣谨案:蔡沈《书传》曰:二帝、三王之治本于道，二帝、三王之道本于心。《大学》始终一敬，主敬者此心也。《中庸》枢纽一诚，存诚者亦此心也。宋真德秀作《大学衍义》四十三卷,取经文二百五字证以《尧典》《皋陶谟》《伊训》之书,思齐之诗,家人之卦,子思、孟子、董仲舒、扬雄之说,发明圣学渊源，治道根柢。自序谓为君天下者之律令格例。其于格致、诚正、修齐之旨，分为四大纲。意在以本贯末，故略治平而不言。明邱浚补之，先之以审几微，为目十有二，而后经世大法，粲然可观，诚羽翼真氏之书也。夏良胜《中庸衍义》,颇采邱氏之说,而于崇神仙、好符瑞、改祖制、抑善类数端，周详反覆，所以匡益乎当时事局者实多。君人者诚能辨治忽于几先，析理欲于性始，以三代为必可至,以万事为必可康,勿逐经生之末法而上规其本,勿事讲幄之虚文而务崇诸实，庶政无不举，而道无不章已。皇上昌明正学，纲领群言,则监成宪而罔愆,学古训而有获矣。

制策又以东三省为国家根本重地，因详求历代之建置沿革。此又体国经野之至意也。臣谨案:东三省中惟吉林所辖地最广。自混同江以西以抵三姓，南接宁古塔，万山环叠，雄障东陲。黑龙江地势左枕龙江，右环兴领，与奉天吉林为唇齿，屹然称重镇焉。金上京会宁府,《通志》本明《一统志》之说,误为在宁古塔城西南。案:会宁府即今阿勒楚喀城,实在宁古塔城西北。唐《志》涑州在靺鞨黑水府之地。其后以得专达，不辖于府，乃改为独奏州。唐之率宾府在率宾国，地所领有华、益、建三州。金有苏冥水，在建州东南,即今绥芬河。明《一统志》作恤品河,谓为两水者,非也。《辽史·营卫志》五国部族，其故城分居五地。自三姓至乌苏里江、松花江有城基九处，即五国故城。黑龙江发源蒙古喀尔喀部垦特山。山之东、南二水分流，合为克鲁伦河。辽之胪朐即今之克鲁伦河。元之斡难即今之敖嫩河。其发源于垦特山者流分为二,其相会而成者，则合胪朐、斡难而为一也。皇上威棱远播，疆宇宏开，所由镜清砥平，而中外咸庆乂安已。

制策又以天生庶物以养万民,而国之大用即于斯出。臣谨案:《禹贡》任九州土地所宜，与《周礼》列祭祀宾客之物，皆不及茶。大抵茶之为用,贵于唐,故茶税之征亦起于唐。德宗建中元年纳户部侍郎赵赞之议，税天下茶、漆、竹、木，十取其一，以为常平本钱。贞元九年张滂奏以三等定估，自是岁得钱四十万缗。后王涯判二使置榷茶，使令狐楚代为盐铁使，兼榷茶使。茶官之设，自此始。穆宗时王播增天下茶税率，百钱增五十，天下病之。茶马之法亦起于唐。自回纥入贡，而以马易茶之法立。赵宋设茶马司，以赵开综其事。江陵、淮南为场，置吏以榷之。元、明茶课大率沿宋时之旧制为多。宋初行三税法，第茶为三等。太祖谓上等之税取利太深，下等又灭裂无取，惟中等之说可以经久。天圣中李咨请罢三税，行贴射法，绝虚估之敝，而繁费顿省。明之茶马司设于秦、洮、河、雅诸州，批验所设于应天、宜兴、杭州等处。远番重茶，以资其生。成化中,令巡茶御史招番易马。今则茶市之通,济及海外,治人治法盖视前代为尤善已。皇上丰财和众，节用爱人，固已裕不竭之源，而著生财之道矣。

制策又以自古极盛之朝,莫不以边防为重,因详求历代设守之方,以收陆慑水栗之效。臣惟周宣王时俨狁内侵,命尹吉甫帅师伐之。《诗》曰:薄伐俨狁,至于大原。汉严尤谓为得中策焉。武帝北筑朔方，西戍乌垒。一时匈奴震慑，而中国亦为之虚耗。光武以中土初定，未遗远略。拒西域都护之请，徙幽、并边人于塞下。虽不劳中国以勤四夷，而未免示弱。然群羌并辑，防边之道未为失也。唐设安西、北庭四镇，以都护统之。后陷于吐蕃，遂有废四镇之议。然兵有控制,宜崔融之力持也。夫古者防惟在陆,今则防兼在海。通商以来，藩篱洞开。东北海以朝鲜为屏敝。山东之登、青、莱三郡突出海外，与奉天之旅顺隔海相对，海面不及二百里，宜以重兵扼守，为畿辅之翼卫。江苏之吴淞，浙江之宁波，福建之厦门、台湾，广东之虎门，皆宜严兵固守。其由海入江之路，则归重于福山、狼山。练海师者诚能广搜将才置诸麾下，认真操练，将海疆万里固于金汤。兵法曰:战器不如战地，战地不如战人。自古用兵，未有不以得人为先也。皇上三曾秉武，八表抗棱，则耀参伐于金枢，振雕戈于玉海矣。

夫进德修业治之原也,分土建邦治之要也,任地作贡治之经也,奋武安边治之务也。千圣百王之道,恒必由之。况皇上亲政之初,纪纲治忽所由关,即亿兆观瞻所由系。诚能兢兢业业,日进无疆,锡极以咸民,披图以度地,理财以足用,柔远以睦邻。本持盈保泰之心,致累洽重熙之治,于以恢帝者之上仪,扬丕天之大律,明德新民而止于至善,则我国家亿万年有道之长基此矣。臣末学新进,罔识忌讳,干冒宸严,不胜战栗陨越之至。臣谨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