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#策问

制曰:古人有言:得天下为难,保天下为尤难。自古持盈守成之君,莫盛于三代。夏称启能敬承继禹之道,殷称贤圣之君六七作,周称成康能致刑措。夫以禹之力而惟启,以文武之德而惟成康。贤圣之君之众，莫若殷，亦不过六七而已。其后惟汉之文景，而言文景之治,犹不得比之三代善继承者,何若斯之难也!我祖宗积德累世,至于太祖皇帝肇启土宇,建帝号。又七十余年,世祖皇帝始一天下,以致至元之治,厥惟艰哉!顾予冲人,赖天地祖宗之灵,绍膺嫡统,继承之重,实在朕躬,夙夜兢兢,未获其道。子大夫通今学古,其永启之所以敬承,六七君之所以称贤圣,成康之所以致刑措,其道安在?文景之所以不及三代,其故何由?及今日之所以持盈守成,孰先孰后?孰本孰末?何以致刑措,称贤圣,继祖宗之盛?悉心以对,毋有所隐。

###对策

臣对:陛下发德音，下明诏，持盈守成之道，远稽三代，近祖宗，皆非愚臣所能及也。然先民有言:询于刍荛。臣敢不悉心以对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古人有言:得天下为难,保天下为尤难。自古持盈守成之君莫盛于三代。夏称启能敬承继禹之道,殷称贤圣之君六七作，周称成康能致刑措。夫以禹之功而惟启，以文武之德而惟成康，贤圣之君之众莫若殷，亦不过六七而已。其后惟汉之文景,而言文景之治,犹不得比之三代善继承者,何若斯之难也!”臣闻自古有天下者，创业至难，守成尤难，何也?天将有以大奉而王天下,必先使之勤劳忧苦,涉险蹈阻,功加百姓,德泽及四海,然后授之大宝，以为天下之谊主。是故人之情伪，事之得失，稼穑之艰难,前代之兴废,靡不历览而周知。盖操心常危而察理也精,虑患常深而立法也详，故能平一四海而无不致治者。守成之君兢兢业业,恪守先王之宪章,犹惧不治,况自深宫而登大位,习于宴安不复知敬畏，贵为天子，富有四海，便佞日亲，师保日疏，声色货利，游畋土木与夫珍禽异兽，所以惑志而溺心者，不可胜效。管仲所谓宴安鸩毒是也。苟非刚明而大有为者，讵不为其所动。其间间有足以有为之资，则其颂功德、称太平、奏丰年、献详瑞者，投间抵隙，接踵于朝廷。于是志骄气盈，穷兵黩武，以祖宗之法为不足法，好大喜功,纷更变□,至失厥位而坠厥宗者,比比又如此。是故禹、汤、文武大圣也，自累世积德而有天下至难也，以天下相传，大事□□，能继禹之功者惟有启，承文武之德者惟成康，圣贤之君之于汤殷六七而已。以圣人有天下，能继其后者止如此。况汉文景继高帝之治乎?由此言之，继世之君有能持盈守成而不废先王之道者，可谓难也已。《诗》曰:“不衍不忘,率由旧章”。《书》曰:“监乎先王成宪，其永无愆。”此之谓也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我祖宗积德累世,至于太祖皇帝肇启土宇,建帝号。又七十余年,世祖皇帝始一天下,以致至元之治,厥惟艰哉!顾予冲人,赖天地祖宗之灵,绍膺嫡统,继承之重,实在朕躬,夙夜兢兢,未获其道。”臣惟我国家积德千万世，与天无疆。至太祖皇帝受明命，兴王基,建帝号于朔方。又七十有余岁,世祖皇帝圣德神功,方能一天下,以成至元之盛治,王业之成何其难也。如此今也继承之重,托之口口口口口口口,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皇帝陛下,英姿天继,圣德日新,民情世态之熟识,险阻艰□□之备尝,历数在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心之所归。讴歌者咸曰:吾君之子也。朝觐者咸曰:吾君之子也。先帝之所顾命,慈极之所眷注,宗王之所推崇,股肱大臣之所翼戴,陛下其时邈在蛮烟瘴雨之乡,夫岂有黄屋左纛之念哉!昊天成命,默定于苍苍也久矣。推之而不可推,辞之而不可辞,飞龙在天,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圣作物睹,天下皆以至元之治,复望于今日,陛下所以汲汲有为,以副天下之望者,当如何哉?制策有谓:“夙夜兢兢,未获其道。”臣读至此,顿首称贺,有以见陛下谨持盈守成之心矣。充此心而力行之,行之不已,而求其至焉。虽禹汤文武无以过也,又岂有不获者哉!《诗》曰:“夙夜匪懈。”《书》曰:“懋哉懋哉。”此之谓也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子大夫通今学古,其求启之所以敬承,六七君之所以称贤圣,成康之所以致刑措,其道安在?文景之所以不及三代,其故何由?及今日之所以持盈守成,孰先孰后?孰本孰末?何以致刑措,称贤圣,继祖宗之盛?悉心以对,毋有所隐。”臣学不足以考古,识不足以通今,草茅微贱,何足以及此而切有志焉。尝闻之三代之后得天下也，以仁治天下，亦以仁子孙继之，何敢加毫末于是哉?不过存敬畏,守成实而已。昔启之继禹也,遵其道而敬承之，左右皆禹之旧臣，相与辅之，启又能尊亲而礼任焉，故能继其道而不废。□□□□□可顾。又曰:予临兆民,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。启之所以敬承者此也。陛下以是□□□之敬承之道,无以加矣。臣闻大甲嗣汤伊□□阿衡而告戒启沃者，无非成汤日新之功，大甲能守之，继是者能行之，所以继治。《书》曰:“苟日新，日日新，又日新。”又曰:“顾堤天之明命。”贤圣之所以继作者，此也。陛下以是力行之，六七君之称贤圣不得专美于商矣。臣闻成王继文武之位，周公作礼乐行王政，成王克遵文武之德，康王又克守之，教化大行,刑措不用。《书》曰:“庶狱庶慎。”又曰:“心之忧危,若蹈虎尾，涉乎春水。”成康之所以致刑措者，此也。陛下以是而力行之，则刑措矣。臣闻治天下莫大于仁政，而仁政莫先于教养。故三代之相承也，莫不制田里，教树畜，命训迪之官任敦典之责，渐民以仁，摩民以义，节民以礼，民知礼义而不犯法，然后刑罚辅之，以正其不正者耳，无非先德教而后刑罚也。汉高帝得天下，秦俗未尽革,专刑威而弃教化,不事诗书,不尚节义,何以为子孙法?文帝继其后，其恭俭慈爱虽足以化下，然贾谊劝其兴礼乐行仁义，则辞曰未遑。景帝忠厚之风又不及文帝。文景虽曰能守成，仅能守汉之成宪耳。何敢比隆于三代乎?孔子曰:“道之以攻，齐之以刑，民免而无耻;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。”由此观之,德礼本□□也,刑政末也,本宣头而末宜后也。陛下先其本后其末,德教化行礼乐兴，由之而致刑措，由之而称圣贤，由之而继祖宗之盛，在一转移间耳。臣切观祖宗所积之德，即文武之德，祖宗所成之功，即大禹之功，圣圣相承，以继□盛治，不特如殷之六七君之贤圣。陛下持盈守成，亦继志述事而已矣。承悦慈极，尊任师傅，博求贤能，修明庶政，进教笃，退浮华，谨访问，纳规谏，以天下之耳目为之视听，以天下之心志为之思虑。万国至广也,吾为天地以容之;万民至众也,吾为日月以照之。人之所欲者安也,吾为行仁政以安之;人之所欲者富也,吾为崇节俭以富之;人之所欲者寿也,吾为隆教化兴礼让,使之趋善远罪以寿之。立经陈纪,不以小有故而沮挠;发号施令,不以小利钝而变更。次第而行之,强力以守之。念祖宗之勤劳,致王业之不易,慎终如始,必其成功。心即祖宗之心,治即祖宗之治。将见功高大禹，德并文武，日新又新，同得成汤。保天下之事备矣，持盈守成之道至矣。

臣愚慧,不足以奉大对,惟陛下裁择。臣谨对。